东夷为什么叫东夷?首先当然是生活地点在东部。这个东部是相对的,因为中华民族的活动中心在变迁,而中心以东的地方都叫东部。在东夷这个称呼产生的时候,东部包括今日河南的大部分,以及河北、山东等东部地区。
为什么叫夷而不是其他呢?这里涉及到的知识非常丰富和深厚。我们知道古代对中国四方少数民族的称呼分别是东夷、南蛮、西戎和北狄。其实这并不是最早的称呼。最早是西羌而不是西戎,这是炎黄时代的事情了。西戎是禹时代的称谓。
根据《说文解字》,夷、蛮、羌、狄这四种称谓事实上代表了四方少数民族文明的不同程度。凡是文明比较高的,接近中原文明甚至超过中原文明的,都带人字旁。羌部落是炎帝的部落,文明发展程度很高,而他们的主要产业是游牧,所以用羊和人两个字结合在一起,成为羌字。南方很多民族和虫有关,北方民族常捕猎,所以蛮和狄分别是虫字旁和反犬旁。夷字,则是由大、弓两个字组成的。大指的也是人,是那种身材很高大的人。
在《山海经》大荒东经中,有这么一段话:有波谷山者,有大人之国。有大人之市,名曰大人之堂。有一大人踆其上,张其两耳。
这一段话的意思是说,在东海之外有一座波谷山,有一个巨人部落。有一座巨人广场,名叫大人之堂。有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人蹲在这个广场上,两只耳朵张开着。
这里的东海并不是指今天中国东部的三大海洋。《说文解字·海》:天池也,以纳百川者。意思是海指的是天然形成的大池,用来接收百川的水的。这指的是地面上的大湖,而不是今天和大洋相通的大海。所以这个大人之国在东部一个大湖的东面,在陆地上,而不是在今天东海的东面。
此外,《山海经》讲到的东海、西海、南海等,也并非特指某一个大湖,而是对某一方向湖泊的泛指。里面讲到的东海,不同的地方指的是不同的湖泊。不过这些湖泊都在大洪水中消失了,今天东部的湖泊并非当时的湖泊。
《山海经》的这个记载,给我们讲述了组成东夷的人类的最大特点,那就是其中有一部分身材高大。在《山海经》里,对身材比较高大的人的称呼分别是丈夫、大人、博父和夸父。丈夫指的是身高一丈左右的人,上古时候的一丈相当于今天的2.3米左右。大人就是明显高过丈夫的巨人,推测生产应该在三米以上。而那一个蹲在广场上的巨人,显得更加突出,因此身材也应该更高。
这种情景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很难理解。因为今天我们放眼看去,人类的身高大多在两米以内,丈夫就已经不可思议了,比丈夫更高的人,感觉更像玄幻。其实在上古时候人类种类丰富多样,还有比大人身材更高的人,在《山海经》记载了一个博父国,对比下来身高应该在五米以上。
当然并不是所有东部的人身材都很高。在东部也还有身材只有几十厘米的靖人。但是以大人之国为代表的东夷人,身高是他们最显著的特点之一。当然另外一个特点,就是他们身上经常带着武器,所以夷字带弓。可见上古时候东部的人凶悍好战,这也和关于蚩尤的历史相联系。具体的后面会讲到。
在上古时候的东部,除了身材非常高大的人之外,也还有其他的人类。比如《山海经》讲到另外一个部落:东海之外有大壑,少昊之国。少昊孺帝颛顼,于此弃其琴瑟。
这段话的意思是,在东海与东有一个非常大的峡谷,这里是少昊的部落。少昊在这里养育颛顼帝,并且扔掉了他的琴瑟。
因为对“东海”的僵化理解,而且并没有考虑到大洪水前后地形地貌的变化,一些人认为这个大壑指的是海洋里的深沟,甚至有人把这里的记载和《庄子》的归墟以及今天的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联系起来,这些都是无稽之谈。
少昊,指的是黄帝的儿子玄嚣。玄嚣的儿子被封在高阳,在二十岁的时候继承黄帝的帝位,这就是历史上的颛顼帝。黄帝和他的有熊部落,在上古历史中是文明程度最高的部落之一。那么他的子孙所在的部落文明程度也非常高。少昊国也是东夷的组成部分之一,所以夷字带人字旁,是指的在东部地区文明比较发达。上文所讲到的大人之国,既然建设了广场之类的设施,那文明程度也比当时的其他许多部落要高。
当然,《山海经》的《大荒经》是以大荒时代为基准,写的是一段时间之内的事情,而不是同一时间的历史。所以少昊国和大人国不一定就在同一时代,相隔最多可能上千年。但是这两个部落的文明程度比较高,这是确定的。《山海经》还讲到一个君子之国,“其人衣冠带剑”,也是文明程度比较高的表现。
所以整体来说,在东部地区人们的文明程度是比较高的。夷字是中国最早的一批汉字之一,大概创造于大荒时代,距今五六千年以前。在那个时候,东部的各部落文明发展程度就比较高了,这和今天发掘出土的良渚文化等遗址相对应。
当然《山海经》还讲到东部其他更多的部落,如白民、青碧、靖人、黑齿等,这些部落大都是帝俊的后代。帝俊又叫少典,是炎帝和黄帝的父亲,黄帝和炎帝所在的部落,在中华民族历史上的文明程度起着引领作用。因此总体来说,从大荒时代一直到颛顼时期,中国东部各部落的文明程度并不低,和我们印象中的少数民族不相同。
至于蚩尤和他的九黎部落联盟,是不是属于东夷的一部分,这里面很复杂。在《山海经》当中,涿鹿之战是重点描写的事件之一,多次出现蚩尤这个人物。但并没有讲到他是九黎部落联盟的首领。而在《史记》中,也只讲到了蚩尤不服从神农氏的统治,没有提到九黎部落。
在中国古代典籍中,最早提到九黎部落的是《国语》,但是指的是南方的部落。最早认为蚩尤是九黎部落的统治者的资料,是汉朝的郑玄为《史记·五帝本纪》所作的注:苗民,谓九黎之君也。九黎之君,于少昊氏衰,而弃善道,上效蚩尤重刑。
在这里,讲到了九黎和少昊国在同一个地方,也就是在中国的东部。并且这里把九黎和蚩尤联系起来了。但是郑玄到底是依靠什么资料来判断的,则不得而知。总之九黎部落到底是不是蚩尤统治的部落联盟,到底是不是属于东夷的一部分,并没有直接的资料。但可以确定,蚩尤的势力的确在东部,因为涿鹿之战的地点就在中国的东部。
总之在最初的东夷,其实和中原各部落的来历是差不多的,他们都是帝俊的后代,当然也就是伏羲女娲的后代。他们和炎黄同一血脉,文明程度也和中原差不了多少。他们骁勇好战,后来跟随蚩尤脱离神农氏,成了割据势力,但最终在涿鹿之战中被黄帝收复。
既然说到最初的东夷,那就还有后来的东夷。颛顼帝在位的时候,发生了一次席卷全球的大洪水,东部地区的人口损失惨重,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海啸来回蹂躏,寸土不留。只有极少数人在山顶上幸存了下来。《山海经·海内东经》写作于夏朝初年,这一卷的最大特点是没有写到任何人,万户萧疏鬼唱歌。这时候距离大禹治水成功只有几十年时间,人口远远没有恢复。
东部地区人口恢复的过程是极其缓慢的。大约在夏朝中后期,来自中西部、北部和南部的人口,终于填补了大多数适宜人居的地方。而这些人口,很多是在各种战争中战败逃亡,而迁徙来的,民族成分非常复杂,当然大多数也不可追溯。而人们依然沿用上古时代“夷”的称谓,把他们统一叫作东夷。这时候的东夷的“夷”所代表的本来含义,即身高和骁勇两大特点已经消失了。而这些迁来的人口,依然和炎黄有着相同血脉。因为大荒时代中原的周边,也都是帝俊的后代。
从大洪水之后一直到周朝初年,中华民族的活动核心主要在中原地区。那些在大洪水之后迁居到东部的部落,本来文明程度就比较低,而且属于中华民族活动区域的边缘地带,因此文明程度并不高,发展比较落后。而这也给人们带来了东夷属于比较落后的民族的印象。#山海经#